9月8日，我们接受了这个第三方建议咨询——这张长达1600多字的询问单，字里行间都流淌着宠物主人的悔恨与泪水，也深深刺痛了我们医生团队每个人的心。一只原本活泼健康的猫咪，因为所谓“便宜可靠”的“上门绝育”服务，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们在取得询问单主人的同意后，决定将这张询问单的内容全部公开，希望可以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案例，让更多人了解规范的绝育手术应该是怎样操作的，让更多人对“上门绝育”说不!

　　询问单内容

　　宠物信息

　　姓名：小月(化名)

　　性别：男

　　年龄：1岁免疫驱虫

　　情况：空缺

　　精神状态：低迷

　　食欲：不进食

　　医生你好：

　　现在我和老公还沉浸在巨大悲痛中，虽然小月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是心中还是不能释怀，不知道最后给他安乐死对还是错。事情是这样的——

　　背景

　　周围不少朋友都选择上门绝育，同事还推荐了医生，说“价钱便宜又可靠”，让我们觉得这个是可靠安全的，我们也没有做任何功课(万分万分后悔!)。问他是否要12小时绝食绝水，他说不一定会呕吐，不是很必要。

　　9月2日，医生上门来做绝育。来家以后就在小月脖子处打了麻醉药。公猫手术很快半小时不到就缝合好了，然后打了催醒针。小月醒了以后摇摇晃晃站不直，我们当是麻醉药还没完全过去也觉得正常。庸医说一天三次喷洒消炎药，伊丽莎白圈可带可不带，问题都不大。

　　9月3日，手术完第二天早上，小月自己跳上床撒了泡尿，还被我怪罪了一顿(后悔)，他又开始拉屎，喝水，进食，我们以为没什么问题了只要一天三次喷洒消炎药没几天就能复原。下午开始猫就开始躲角落里趴着睡觉，没什么精神，叫他也不应。抱他的时候发现他会偶尔喘不上气，腹部(肋骨下方)起伏几下。伤口没有渗出也没有肿大。

　　9月4日，小月的精神还没恢复到手术前，吃饭很少，喝了点水，拉屎撒尿都比前一天少。伤口恢复的还不错，还能走来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就喜欢找个喜欢的地方趴下，我们把床拉开，他还忙不迭得跳到床里去(他最喜欢的地方)，晚上开始，他就变得走也懒得走，一直在角落里趴着。呼吸沉重，腹部起伏也很大，摸摸他头也没什么回应(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很严重了，但我们丝毫没重视!!)

　　9月5日，小月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躲在角落里，抱他他会挣扎跳开，不会撒娇了，尿越来越少，屎就很短一条，饭完全不吃，水也喝的很少。呼吸依然重(没张嘴)，腹部依旧起伏。

　　到了晚上还没好转我们开始紧张了，打电话问了庸医，庸医说正常，不同猫复原情况都不一样，也有猫复原了一个礼拜才好。

　　当天，我们上网查了百度，很多人都说可能麻药劲还没过，很快就好。我们就稍稍安心了，因为伤口一直没出什么问题，也没有溃烂流血，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是心脏问题，但是被庸医一口否决了!当时想要是过一天还这样就去医院。

　　9月6日，中午老公回了一次家发现小月还是这样，不见好转，精神越来越差，就直接送了医院，医生一查就说情况不好，体温36度，可能随时就会走掉!我听到消息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了真，火急火燎赶到宠物医院。

　　14:00左右到医院，小月在张着嘴吸氧，躺不了站不了。打点滴葡萄糖和营养，医生说呼吸已经衰竭了，体内脱水很厉害，肺积水，肾膀胱发硬尿不出来。打了利尿剂。医生给我看了验血结果的单子解释了一通，我一点都没听明白，意思是说白细胞高的离谱，还有几项指标也超高，总之整个体内都乱掉了，心脏正在超负荷运作，说是手术失败导致的，可能是体内出血或者感染，说活下来的希望很小。我当时就崩溃了，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看着小月难过的样子我的心也翻江倒海……

　　这期间小月的体温有升到37度，16点多小月开始尿了，尿了一泡又一泡，医生说能尿是好事，我和老公都高兴坏了。以为有救了，但却没法离开氧气罩，一离开就嘴唇发紫，呼吸还是越来越困难，体温又回到36度。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站着站不动，躺又不利呼吸。偶尔身嘶力竭的两声干嚎，我的心都要碎了。

　　到了19点多，小月的肺泡渗血，氧气罩上有淡红色液体，医生说，该用的法子，该用的药都用了，再拖下去已经没意义了，建议安乐死，这五个小时，人和猫都太煎熬了，我们后悔，懊恼，眼泪哭干，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安乐死。麻醉了以后，打了停止心脏跳动的药，小月嘴里吐了很多液体，我没有勇气去看，两个人都哭傻了……

　　9月7日，事后我们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大意愚蠢!为什么不给他到医院做绝育!后面那几天也完全忽视了他的恢复情况，有很多次机会他说不定是可以活下来的。绝育前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好好的做什么绝育呢!甚至我也怀疑过为什么送了医院就走的这么快，可是那么多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他离开的事实。

　　悲伤过后静下来想，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绝育手术，会要了他的命?是不是因为折耳的血统，带给他的心脏遗传病?

　　兽医回复：

　　小月的麻麻和粑粑你们好，很感谢你们对我们的信任。下面我就针对小月的案例分析一下。

　　首先绝育手术虽然是个小手术，有经验的兽医可能10分钟就可以做完甚至更快，但是它毕竟是个手术。是手术就会有很多风险。在正规的宠物医院，医院里面的设施及手术前后的准备都是需要按照严格的标准及流程来最小程度下降低这些风险。

　　麻醉的风险

　　外科手术是所有兽医都会学习的，但是麻醉其实跟手术操作同等重要的。因为 “麻醉是把动物用人为，药物的方法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这个是我们外科老师在教我们麻醉时候说的一句我永远都会记住的话。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很多主人以及兽医都会忽略麻醉安全的重要性。但是无论我们所用的麻醉药物再高级、再安全，麻醉本身这个操作就是危险的。

　　麻醉时虽然动物看上去很安逸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其实这些药物在让动物们不动的时候抑制的是他们的肌肉的活动，但同时也不要忘记这些药物也是在抑制动物的呼吸、心跳、胃肠道的蠕动。因为这些器官也是通过肌肉来运动的。所以在麻醉中任何地方出现了问题，比如心脏不好、呼吸被抑制了都会出现生命危险。

　　另外，麻醉药主要是通过肾脏和肝脏代谢的，如果动物的肾脏、肝脏不好的话麻醉药物代谢不掉，很有可能他们就醒不过来了。

　　为了预防手术中出现的各种麻醉的问题，正规的宠物医院会做什么呢?

　　1、术前检查血常规、生化检查是标配!必须要检查看看动物的肾脏、肝脏功能、心肺功能是否正常，是否还有一些隐藏的疾病(猫咪的先天性肾脏疾病不要太多好么!!!还有老年动物的心肺、肾脏、肝脏疾病一检查就是一大堆，但是粑粑麻麻可能根本没有察觉)

　　医生还会听听心律，如果是老年动物还会建议做一个X线片看看肺和心脏(呼吸、心跳在手术中出现了问题停止了会出猫命的好么?!?)

　　请问上门的兽医是否会做这些检查?!?!而且即使做了这些检查，发现了问题，他们是否有能力及条件解决呢?!??!

　　2、术前准备术前需要禁食6～8小时，最好禁水4小时-因为之前讲过麻醉会抑制胃肠道的蠕动。如果不禁食禁水的话，很容易出现麻醉初期或者麻醉醒的时候呕吐、呛咳的现象，所以要防止呕吐物反流到气管造成异物性肺炎。甚至是窒息。

　　试问上门的兽医为什么觉得这个不必要呢?!?!他是如何知道小月就不会吐的呢?

　　另外，在宠物医院中，即使有些医院还是在使用注射的普通麻醉，也是会给小动物做气管插管保证气道畅通，防止在手术中或者麻醉前后出现的呼吸问题。(当然气管插管在手术中还有别的用途比如如果用呼吸麻醉的话气管插管是给小动物们输入氧气及麻醉气体的)

　　请问哪个上门兽医会给他们的手术对象插管的?!?!

　　3、麻醉为了保证麻醉的安全性，现在大部分国内的医院都在使用气体麻醉了。也就是人做手术中使用的麻醉方法，因为气体麻醉更安全，麻醉的更佳平稳，对心肺功能的抑制更小、更安全，而且同时会给小动物们氧气。

　　请问哪个上门的兽医会搬一台麻醉机、背一罐氧气罐去你家做绝育呢?!(即使他有这个设备，有这个心要背着这些设备到处跑，氧气罐这种易燃易爆的物品，国家也是不允许背在路上的吧!?)

　　4、留置针为了防止在手术中出现危险，并且由于之前的禁食禁水，在术前医生还会给小动物们放置留置针，建立静脉通路，补充液体。而且这个是在手术中最快最有效的给药方法。如果手术中出现大出血的现象，还可以马上把输的液体更换。如果术前创建静脉通路的话，手术中由于麻醉的影响、出血的意外现象。再去找血管、建立静脉通路的话，很有可能来不急，造成生命危险。

　　再次我强烈怀疑上门绝育的兽医会给小动物们输液防止脱水、建立静脉通路这种操作。另外即使他们做了，在手术中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是否有急救的药物可以做紧急处理?!?!?

　　5、监护手术中，即使再小的手术。正规的医院都是会在术中有专门的麻醉师或者护士监护小病患的各种手术中的心跳、血压、血氧、呼吸频率、体温、眼睑反射、甚至是终末二氧化碳的含量。这些都是需要很多的仪器设备来监护的。而且不能是术者(做手术的医生)来做的。因为在手术中，医生应该是完全无菌的(这个问题我们之后会讨论)，那就需要1个或者2个非手术人员帮助术者监护小患者的状态，不时的调整麻醉药的浓度，以及在紧急时刻使用急救的药物及做急救处理。

　　请问一个上门的兽医，是否有这些条件可以做到带一个小护士及这些仪器设备去主人家里进行监护呢?

　　感染的风险

　　这里是我最要吐糟的地方!身为一个兽医，尤其是要做手术的兽医，连预防感染、无菌的意识都没有的话，那我觉得即使这个兽医的技术在厉害，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兽医。

　　任何的手术都是会有感染的风险的无论大小，那为了降低感染的风险，正规的医院及兽医会怎么做呢?

　　1、无菌环境手术室的设计-在一个正规的医院中，无论它多大多小，手术室都应该是无菌的。

　　医院会每天对手术室进行彻底的消毒，用紫外线照射杀死里面所以的细菌，如果再好一点的医院，会将手术室的空气循环系统做成可以控制风的流向的并且设有各种空气的过滤系统过滤空气中的杂质，这样即使空气中可能出现细菌或污染物也会被过滤掉以及不会吹向手术台，小患者的伤口的位置。并且在每个手术之后再次进行严格的消毒。

　　请问我们自己家里，是否能够做到这样的灭菌、消毒的条件呢?!?!

　　2、病患准备为了防止猫咪自己身上本身有的细菌感染，我们会在手术区域做大面积的剃毛、皮肤刷洗以及消毒。有可能这个操作上门的兽医会做。

　　3、器械消毒正规的医院的所有手术器械都是需要先清洗用手术包包好，然后用专门的设备高温蒸汽消毒的。

　　但是我没有见过上门绝育兽医的用具及器械，所以这一点我无从评价。

　　4、操作人的无菌做任何手术前，医生都是需要做严格的刷手的，从指尖到指头缝，一直到手肘都需要用刷子及肥皂刷干净。然后带专门的无菌的手套及穿手术服。这个时候医生就在做手术之前就不可以再碰任何东西了。除非碰的是无菌的手术器械以及消过毒的备过皮、铺完创巾的手术区域。所以其他的准备工作都是需要助手来做的。

　　做一个手术，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医生(术者)而已，手术其实是一个至少需要2～3个人的团队合作的工作。

　　术后管理

　　一个手术的成功，其实并不是在做完手术缝合后，动物醒了就成功的。术后管理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如果觉得会有出现感染的风险，需要给抗生素、术后的伤口管理、动物的体况的监控、甚至家庭护理都是关键。

　　敢问这些赤脚医生是否可以做到每个他们做过的动物都严格的监控管理?并且出现问题及时治疗呢?

　　就小月的情况来看，是无法做到的，小月术后其实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了。但是每次和这个上门的医生咨询都说没事。一个是因为可能他本身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是医疗水平根本就没有达到可以做这样诊断的水平。

　　这个问题又来了，请问各位想要请赤脚医生上门的粑粑麻麻是否有能力审核这些“兽医”的兽医师资格呢?

　　再分析一下小月的情况。因为没有看到血常规、生化检查所以也没有办法帮助麻麻分析。

　　但是就麻麻的形容来看，白细胞标高提示着感染，虽然外面看不到感染及皮肤的破溃溃烂，但是很有可能是因为手术中造成的内部感染，甚至也有可能出现了败血症。

　　而且如果是膀胱发硬，肾脏积水肿大的话也有可能是手术中造成了尿道损伤，才会出现尿闭造成膀胱过度充盈。造成了肾脏衰竭。

　　另外，麻麻的怀疑也是有可能，可能也是因为小月是折耳猫，可能心脏功能本来有些问题，再加上，体内的系统紊乱，从而出现了各个系统的衰竭及损伤，从而导致了心肺系统的问题才会出现吐血、肺积水呼吸困难的现象。

　　对于小月的去世我个人及医生全体医生及员工像您们表示深表的同情、悲痛。但我们听完小月的故事后更多的还是气愤!气为什么国内还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气为什么我们宣传的各种科学养宠的知识无法达到及深入到所有粑粑麻麻心中，气为什么同为兽医，这些所谓的“医生”还是会做出这种有违医德的事情。

　　但气愤之后，让我更加坚信了自己!坚信了我们做医生的意义!希望麻麻可以允许我们将小月的故事以及我的回复跟我们医生的所有粉丝分享。不要让更多我们所爱的这些不会说话、用四肢行走的家庭成员受到痛苦及伤害!!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上门给猫咪绝育的这个事情，但是一直以为是非常小的城市或者是乡下的个别案例。看到了小月的故事后，我觉得现在非常有必要和麻麻粑粑以及所有养宠物的主人把这个事情严肃的说一下了!!!

　　就目前的我所听到的上门绝育的现状来说，目前中国的上门绝育是绝对不靠谱的!!!!!!请大家不要相信上门绝育这件事情!!!

　　重要的事情说3遍 就目前中国上门绝育的这些兽医的医疗水平及操作而言，上门绝育是不可行的!!上门绝育是不可行的!!上门绝育是不可行的!!

　　我希望可以把小月的案例宣传给所有的养宠物的主人。希望麻麻可以同意!

　　主人回复：

　　谢谢sisi的回答，小月是我们养的第一个宠物，这两天一直都是万分的自责和心痛!对此毫无常识，没有做任何功课更没有意识到手术是有风险的。我们愧对小月不配做他的爸妈!如果早些看到你们的文章绝不会这么草率就帮他做绝育，同意你们能转出去宣传给更多主人看到!同时希望给猫咪换一个化名。谢谢!

　　再见，小月

　　常常忆起那些旧时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却无限温馨。

　　如果还能重来，你的小任性、小淘气，甚至偶尔的小暴力，我也一定不会介意。

　　谢谢你对我的爱，谢谢你的依赖，谢谢那些甜蜜的存在！

　　再见，小月

　　尽管来不及好好告别

　　尽管我依然那么想你。